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會有一顆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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會有一顆星

天寒地凍。

陳星夏想著要是談事的話, 還是找個地方坐下來說比較好。

可連征表示不用那麽麻煩,他就幾句話,不會占用很多時間, 馬上就能說完。

第一個事, 就是他們等到了骨髓移植。

目前移植已經完成快半年,因為擔心感染,也因為排異等各種原因,他們一直沒回青智,在北城兒童醫院附近租了個小一室,陪伴孩子康覆治療。

第二個事的話……

“你媽媽很惦記你。”說這話時, 連征拘謹的神態中帶著試探,“她以前沒能看你,也是因為生病,現在的話……如果你願意,你媽媽看見你,一定很高興。”

說完這兩件事後, 連征把手裏的水果塞給陳星夏,便不再打擾。

陳星夏看著那抹逐漸遠去的背影,又看看嚴宵, 最後低頭看手裏的袋子。

看得出, 連征t是想買些高級水果。

只是裏面占了大部分的青提, 偏偏是嚴宵吃不了的。

陳星夏心裏嘆了口氣, 再一動, 發現袋子裏還放了張紙條,寫的是連征和叢凝在北城的住址。

“要去嗎?”她小聲問。

嚴宵從見到連征起, 一個字都沒說過。

陳星夏覺得他不是驚訝或怎樣,只是性格使然的沈默, 再又或者他習慣把有些東西藏在心底。

陳星夏有時候會自私地想,叢凝既然當初已經選擇一去不回頭,為什麽就不能幹脆一點兒,再也不要回來呢?

這樣時不時地冒出來一下,讓人無所適從。

“去不去,看你。”陳星夏又說,“我都支持,也都陪著你。”

嚴宵垂眸,過了片刻,回道:“去看看吧。”

有些事裝不了不存在。

*

這周是沒時間了,兩人定的下周六過去。

嚴宵提前給連征發消息,表明自己中午會過去一趟。

他沒打算去醫院看那位同母異父的弟弟,但在和陳星夏挑選禮品時,買了幾本男孩子喜歡看的科幻故事書。

陳星夏則挑了些水果和營養品。

等快結賬時,嚴宵又拿幾個新鮮的橙子來。

剛才陳星夏也想買橙子,可以補充維生素,但想著在醫院看顧孩子,橙子不太方便直接吃,就沒拿。

既然嚴宵拿了,她問要不要再買點兒其他的?

嚴宵搖頭,說:“我只記得她愛吃橙子。”

陳星夏心裏一揪,接不上話,點了點頭。

兩人東西多,打了輛車過去。

房子租的是舊小區。

不僅老,還破,內裏環境和設施都不怎麽樣,但勝在離兒童醫院近。

叢凝從丈夫口中得知嚴宵要過來,幾乎一夜沒睡。

她今天沒去醫院,一早起來買菜,然後做飯,等準備的差不多了,就在樓下等人。

看到嚴宵和陳星夏一起出現時,叢凝露出笑容。

再看兩人交握著的手,她更是欣慰又高興,忙上前接過東西,說:“你們是孩子,怎麽還花錢呢?”

陳星夏微笑:“都是嚴宵的獎學金。”

叢凝笑紋更深:“我聽說有個特別漂亮的姑娘也在,就猜到了可能是小滿。但沒猜到你們……好!真好。”

三人進了樓棟,窄小的樓梯叫人有些憋悶。

嚴宵握緊陳星夏,怕她摔到,手心裏微潮的汗粘在陳星夏皮膚上。

陳星夏察覺到,反手捏了捏嚴宵。

屋裏的情況更不必說。

本來也就是一個臨時落腳的地方,一切從簡。

折疊圓桌支好後,叢凝把菜一一端上來。

陳星夏和嚴宵都沒打算在這裏吃飯,可也冥冥之中感覺到這頓躲不過去,那就既來之、則安之。

叢凝又是興奮又是緊張,端湯出來時,不小心踉蹌了下。

好在嚴宵一向反應快,沖上去扶住了人,也穩住了湯。

就是這湯灑出來了些,全被嚴宵用手擋住,燙紅了他的手背。

“都怨我,毛手毛腳!”叢凝自責,“來,快用涼水沖下。”

陳星夏抓過來嚴宵的手查看,吹了吹,說:“我去樓下買燙傷藥膏吧,我看見藥店了。”

“沒事。”嚴宵抽張紙擦了下,“別擔心。”

陳星夏撅撅嘴。

“真的沒事。”

坐下後,用餐氣氛主要靠陳星夏和叢凝來維持。

也不知是不是錯覺,陳星夏覺得這次再見叢凝,她老了些,眼裏也渾濁了些,想來照顧還需要治療的孩子也是個艱巨的事。

“你們嘗嘗我的手藝。”叢凝說,“給提提意見。”

她夾了一塊排骨到嚴宵碗裏,嚴宵沒說什麽,只是過了會兒,給叢凝夾了一只蝦。

叢凝眼睛一下就紅潤了,忙低下頭去剝,直說你們也吃。

這幅樣子落在陳星夏眼裏不太是滋味。

她瞥了眼嚴宵,猜他無波無瀾的面孔下,內心也是酸甜苦辣一並翻攪著吧。

這頓飯吃的不鹹不淡,但倒沒有想象中那麽尷尬。

離開時,叢凝也沒提去醫院看看,只說如果有機會,下次還來吃飯。

陳星夏和嚴宵從小區出來,往公交車站走。

陳星夏沒和嚴宵交流這趟的感覺,但她認為要是以後能以這種方式維持關系,雖然沒有多麽親近,但對嚴宵來說,或許也是種不錯的補償。

反正只要嚴宵高興就好。

來到車站,陳星夏口渴,去拿書包裏的小吊梨湯。

這是嚴宵為她煮的。

北城冬季氣候幹燥,她有時會咳嗽,嚴宵煮一些放在保溫杯裏,讓她喝一點潤肺。

陳星夏這一翻書包,發現包裏的小熊便利貼不見了。

“確定在包裏?”嚴宵問。

陳星夏點頭,這個便利貼是前段時間他倆在學校附近的文具店買的,她很喜歡,每天做筆記用。

“是不是掉哪裏了?”嚴宵又問,“別急,回憶下。”

陳星夏想想,剛才在叢凝那裏吃過飯後,她拿濕巾時,有感覺什麽好像從包裏滾動了一下,可她當時看看周邊,沒見有東西。

也許掉在不顯眼的地方了。

嚴宵說:“回去拿一趟。”

陳星夏和嚴宵返回老樓。

這邊房子的門很多還都不是防盜門,而是過去那種直板木門,不好開、也不好關,常常是不使些力氣把門焊死,鎖就會自己彈開。

陳星夏和嚴宵到時,見叢凝的門就沒關嚴,正要敲門,先聽裏面傳來了說話聲。

“你不該聯系他。”叢凝語氣嚴肅。

連征剛從醫院回來,正坐在板凳上吃飯,咽下嘴裏的東西,回:“你是不是他的媽媽?沒有你,就沒有他。”

一陣沈默。

過了會兒,連征放下碗筷,繼續:“旭旭幸運,等來了骨髓。可這也只是康覆的開端,往後的路還有多少坎兒,我們都不知道。”

“你這個兒子有本事,能力強,將來肯定不會錯。他要是能為旭旭搭把手,我們不也就放心了?”

“可是……”

“你忍心咱們的兒子受苦嗎?”連征問,“咱們的兒子還不夠苦嗎?”

“……”

“你和嚴宵維持著聯系,就是對旭旭最大的保障。”

這次,叢凝的回答是更長久的沈默。

門外的陳星夏根本不敢看嚴宵的臉色,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她想推門進去,好好問問這對精明又自私的父母還要不要點兒臉了?

才伸手,就被嚴宵握住。

他的手冰涼徹骨,只摸了她一下就收回,然後像是不知道該怎麽觸碰她,眼裏劃過一瞬的慌亂和迷茫。

陳星夏心口仿佛針紮似的,密密麻麻地疼。

她趕緊反握住嚴宵,眼神詢問他想做什麽?

他低下頭,只說了兩個字:“走吧。”

回去的這一路異常壓抑。

陳星夏幾次咬牙,幾次克制,有時快繃不住了,她就想嚴宵還在自己身邊,生生忍了下來。

她現在懂了。

為什麽嚴歧這麽多年的冷暴力沒有打垮嚴宵,因為比起嚴歧,更加殘忍的是叢凝。

陳星夏說不出安慰的話,就後悔自己幹嘛不攔著嚴宵來這一趟,也後悔去拿什麽便利貼……沒聽見這話,嚴宵心裏起碼能存個關於母愛的殘影。

兩人無言地下了車。

來到岔路口時,嚴宵牽著陳星夏往左走。

陳星夏問:“不回學校嗎?”

嚴宵說:“賣便利貼的文具店在這邊。”

“……”

很神奇,聽到“便利貼”三個字,陳星夏以為自己會爆,會現在就沖回去大鬧居民區,可事實上,她出奇地平靜。

她看著同樣平靜的嚴宵,忽然就覺得沒必要了。

“哪天路過再買就好。”陳星夏說,“不急。”

嚴宵頓了下,還要說什麽,實驗室的師兄這時打電話來,說有個數據計算卡殼,得他親自來一趟才行。

陳星夏點頭:“你去吧,我回宿舍。”

“我送你。”

“不用,我自己……”

“二位約會回來啦?”

梁亞楠抱著個哈密瓜過來,一看就是剛從學校那條小吃街盡興而歸。

陳星夏和嚴宵說:“我和梁哥一道回去。”

嚴宵確實趕時間,和梁亞楠道了聲麻煩了,先走一步。

梁亞楠叼著棒棒糖:“我不也得回去?麻煩什麽啊?學霸真有意思。”

陳星夏幫忙拎抽紙,和梁亞楠聊著天往回走。

梁亞楠這人看著大大咧咧的,實際心細如毛,沒過一會兒就問:“你是不是有不高興的事?和嚴宵鬧矛盾了?”

“沒。”陳星夏說,“就是看明白t點兒事。”

她的憤怒,毫無用處。

傷害已經造成,她不是嚴宵,替他分擔不了一點兒。

她唯一能做的,就是陪他把傷口熬成傷疤。

*

這次過後,叢凝聯系了夏瀾。

夏瀾知道叢凝見了嚴宵,叢凝也說嚴宵和陳星夏在一起,是嚴宵的福氣,兩個孩子都那麽優秀,做家長的很放心。

而後,叢凝找夏瀾要了陳星夏的聯系方式。

話裏話外的意思是自己和嚴宵不親近,有什麽事要是能通過陳星夏傳達,會好些。

都是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來的中年人,能不懂?

夏瀾給陳星夏打電話問情況,陳星夏不想多聊,只說要電話就給。

夏瀾嘆了口氣:“是太過了,也太傷人了。你多陪著點兒小宵。我想她也就是想給兒子留個後手,不會真的多糾纏。”

“上次也是為著這個兒子。”陳星夏冷笑,“嚴宵不是她生的?想利用他了,就拿出來用用,不需要的時候,就扔到一邊。”

夏瀾身邊還坐著陳慕楨,陳慕楨立刻說:“小滿,別這樣。”

陳星夏知道,未知全貌,不予置評嘛。

她也就是不知道叢凝的全貌,才讓嚴宵又上次當,不然……

想起什麽,陳星夏忙問:“爸,媽,你們不會因為叢凝阿姨就對嚴宵又有顧慮吧?”

“……”

“……”

夏瀾和陳慕楨齊聲嘆了口氣。

上次撞見他們在一起,他倆一時沒心理準備,再加上想的比較遠,就沒太表現出喜悅。

可再沒喜悅,也從沒說過不讓他們談戀愛啊。

這兩位,一個纏著父母撒嬌,一個幹脆利落表決心,弄得跟多大事似的。

要不要這麽難舍難分?

陳慕楨這股醋勁兒登時躥起來,正要說話,夏瀾趕緊捂住他的嘴。

“沒顧慮!”夏瀾說,“你記著多陪著安慰小宵。”

陳星夏這才放心地嗯了聲。

又過了十來天,很快就是聖誕節。

這段時間,陳星夏和嚴宵一切如舊,兩人默契地都當做叢凝的事沒發生過。

一直到周五。

大二上的周五,陳星夏和嚴宵都是上午滿課,下午沒課。

陳星夏原打算下午就到公寓和嚴宵覆習,不想系主任臨時倒了節課,把周五下午的時間給占了。

系主任的課一向是建院學生們的噩夢。

不僅講東西跟倒豆子一樣又多又快,還愛拖堂、愛提問,一句“說說你的看法”令學生們聞風喪膽。

所以,陳星夏絕不敢開小差,等解除手機的飛行模式,看到叢凝的短信時,已經快四點。

叢凝說他們給孩子轉院到了兒童醫院的新院區,原先的地方不住了,要是陳星夏和嚴宵有空,可以去新地址找他們。

陳星夏跟寧歆提了地名,寧歆說:“都快到隔壁省了。懷糧是北城最遠的一個區,得坐大巴過去,至少兩個小時。”

這麽遠。

陳星夏琢磨怎麽回覆叢凝。

退出短信,她看到微信那邊也有未讀,又點了進去。

大概一個半小時前,嚴宵和她說要去懷糧區辦事,傍晚左右回來,到時回學校接她去外面吃飯。

陳星夏皺起眉。

都是懷糧區,會不會太巧了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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